勞工權力如何影響企業股息派發政策

現有研究顯示，股東和債權人所享有的法律保障會顯著影響企業派息政策。然而，事實上勞工也是企業資源的主要索取群體，但以往較少人關注勞工在企業派息方面的影響力。

希望公司保留盈利而不派息的員工，是限制股東獲取企業租金分配（rent distribution）的重大潛在力量。

香港中文大學（中大）商學院會計學院教授兼公司治理研究中心主任吳東輝教授表示：「勞工的主要目標是透過過量尋租行為（rent-seeking），把未來的預期薪金和福利的現值提升至最高。」吳教授在多份頂級會計及金融學術期刊中，發表了多篇關於中國資本市場的研究論文，並因此獲得國際會計學術期刊《Abacus》嘉譽為全球最多產研究人員（1999至2018年間）的次席。

吳教授在其題為《分一杯羹：勞工權力與企業派息》（Having a Finger in the Pie: Labour Power and Corporate Payout Policy）的研究論文中探討了勞工權力對企業股息派發政策的影響。他與美國德州基督教大學、香港浸會大學及澳門大學的學者攜手進行是次研究。研究涉及1989至2015年間全球39個國家的勞工法，分析相關的數據來自這些國家的41,436家企業。

吳教授表示：「我們的研究結果顯示，勞工法例對企業派息決策的影響十分大。基本上，加強勞工權力的法例變化會降低企業股息支付和總支出。」

吳教授指出：「對於勞工較密集的企業，以及在勞工法執行較有效且集體談判涵蓋更廣的國家內經營的企業，勞工權力限制派息的效用會較為明顯。」

他表示：「這些結果與企業員工透過集體談判尋求增加收入的說法一致。我們的研究結果顯示，勞工權力是能夠左右企業派息政策的重要國家層面的制度之一。 」

2007至2008年間的金融海嘯被視為20世紀30年代經濟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危機，全球金融市場在這段時間受到衝擊，並引致環球經濟陷入長期低迷。吳教授當然亦將此段時間收集到的數據包括在其研究內。

吳教授表示：「這場危機令舉世震驚，使受影響國家的投資回報率驟然下降。」

「在金融危機期間，經濟租金（economic rent）大幅下降，勞工權力對公司派息的限制可能會變得尤其嚴重。」

他表示：「藉着探討這場危機，我們從中掌握了更多證據。經濟租金在金融危機發生期間下滑的確鑿證據增强了我們對是次研究結果真確性的信心。」

強大的勞工權力讓工會能夠在集體談判中採取更強硬的立場，提出更嚴苛的薪金和福利要求，並且提高僱主的解僱成本，結果令企業的勞動力調整費用增加，並且降低了營運靈活性。

集體談判所涵蓋員工比例的上升也增強工會的討價還價能力。

當企業面對強大的工會時，營運靈活性便會降低，管理層便可能會通過削減股息以保留現金，藉此重拾部分營運靈活性。

這次研究比較了企業在勞工法例修訂前後的派息差異，並對照比較了另一些不受這些勞工法修訂影響，但來自相同行業的企業於同一年內的派息變化。

勞工法規的變化通常是由政府的變動所觸發。政府領導層的變動往往導致包括勞動法在內的法規被修改。

以法國為例，現任總統馬克龍爲首的政府便承諾進行一系列改革措施以振興經濟，其中第一項便是在2017年9月對法國勞工法進行全面的改革。

一個國家的勞工法改革也可以與其商業周期掛勾；在經濟緊縮時期，通常會制定或維持較嚴格的勞工保護法，但在經濟低增長時期，政府或會放寬個別勞工條例以應對失業問題。

一個國家的勞工法也會受到執政政黨的左右；當左翼政黨執政時，勞工法例更能夠保障工人，而政府的政治傾向也可能左右企業的政策和管制的制訂。

吳教授表示，是次研究發現，由於勞工法的執行取決於政府，勞工的議價能力亦隨着法律合規程度的增加而上升。這意味着勞工權力對企業利潤分配的影響力，在執法更有效的國家會更為明顯。

是次研究搜集到的數據經過複雜的統計計算後得出的結果，其中考慮到許多變數，包括企業持有的現金量、盈利能力、財務槓桿，以及當地的國內生產總值增長與經濟和證券市場的發展。

吳教授指出：「我們的研究結果顯示，強大的勞工權力本身不會導致派息減少。勞工的議價能力與嚴格的就業法例相結合才會導致企業總派息減少。」

他表示：「我們發現勞工權力影響企業派息的效果並非純粹是盈利下降的機械影響。緊縮的營運靈活性和過度的尋租共享，都是勞工權力影響派息的兩個途徑。」

他續補充道：「我們還發現，在發展較成熟的金融市場內營運的企業，派息會較豐厚；此外，若政府藉修訂勞工法來為勞工增加權益，企業便會削減股息和整體支付。我們以同一時期、同一行業但所在國家沒有修改勞工法的企業作對照，得出了這個結論。」

吳教授表示：「愈來愈多國際性研究探討國家層面的法律或法律修改後對經濟的影響，是次研究是新添的一例。」

吳教授指出：「監管集體勞工關係的勞工法出現變動，會明顯影響企業派息決策，通過顯示這一點，我們的研究補充了上述國際性研究的文獻。」

參考資料：
In‐Mu Haw, In‐Mu Haw, Bingbing Hu, Donghui Wu and Xu Zhang, Having a Finger in the Pie: Labor Power and Corporate Payout Policy, Financial Management, 47, 4, (993-1027), (2018).

英文原文刊於中大商學院「中國經商智慧」網站：https://bit.ly/2MkBuZ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