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方媒体在中国经济中的独特角色

香港中文大学研究调查了中国官方媒体在内地资本市场运作中提供关键信息方面所发挥的作用

党媒由于与中国政府的密切关系,长期以来被批评为政府的“喉舌”。许多人质疑他们制作的新闻报道的价值,因为这些报道的是政府为了宣传而有意发布的信息。抛开这种刻板印象,最近的一项研究发现,在商业新闻方面,即使是党报也能为内地资本市场提供独特而宝贵的资讯。

中国的所有新闻媒体都或多或少受到政府的控制。而党报或者政府机关报由党委或者政府机关直接控制。其中,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包括全国最大的报纸《人民日报》、电视广播媒体中国中央电视台(CCTV)、通讯社新华社、英文报章《中国日报》及小报《环球时报》。

但中国近年涌现了一批新媒体,其运作相对有更大的自由度,如《财新》、《界面新闻》和《澎湃新闻》。虽然仍然由国家控制,但这些新媒体有更大的市场利益动机,在创立时的明确目标是为了要吸引和服务更广泛的读者群。它们发表的文章往往展现出较强的批判性,而且它们被认为更愿意贴近市场热点,经常报道一些最大(及国有)媒体公司不愿报道的事件,尤其是负面事件。因此,人们普遍认为这些新媒体的新闻报道比传统官媒发表的內容更具价值。然而,根据研究结果显示,实际情况可能并非如此。

中国政府运营多家党报或政府机关报纸,包括英文报章《中国日报》。

香港中文大学(中大)商学院会计学院教授张田余评论道:“人们往往忽视了官媒受惠于与政府的密切关系,可以提供其他新闻媒体无法获取的‘内幕’市场消息和信息。”

张教授与斯坦福大学Joseph Piotroski教授、南加州大学黄德尊教授,以及中大商学院博士生张书博合著的研究论文《企业新闻与市场观点:中国官媒的资讯功能》提出,保守的官媒与较进取的媒体机构,在向金融市场提供信息方面扮演着两种不同角色。在这项研究中,作者们分析了2000年至2017年间,中国一百份商业报纸中近三百万篇关于内地企业的新闻报道。

不同的媒体角色

张教授解释说,传统的官媒和新媒体在获取、阐释和传播信息方面是不同的,因此,两者在向市场提供资讯方面可能发挥不一样的作用。

一般情况下,更市场化新闻机构往往更注重具体的公司报道。这可以帮助他们吸纳那些对知名企业内幕故事感兴趣的读者,并从那些被报道公司里获得广告收入。换句话说,他们的新闻报道会为市场供应更多企业的特定信息,比如某公司的业绩和股票价格。

另一方面,党报则很适合传递政治指令和与政策相关的信息。由于跟政府单位关系密切,这些大官媒可以为企业新闻提供最精确的政策方向和行业趋势。例如,研究发现,党媒报道中所提供有关于特定行业和市场总体趋势的消息,比半独立的商业报纸文章平均多10% 。此外,国有大报在中央政府宣布新的产业经济政策的日子里,往往会增加对产业和市场新闻的报道。

研究指出,较传统的官媒与新兴的媒体机构在向金融市场提供讯息方面扮演着两种不同角色。

张教授指出:“我们必须明白,中国的经济增长与投资机会建基于政府政策。换句话说,有时听听‘喉舌’之言亦无妨。”

此外,并非所有党媒都具有同样的能力去报导与政策相关的信息。根据这次的研究,中央层面拥有的报纸往往比地方政府持有的同类型报纸包含更多更广泛的经济信息。该研究解释,这一现象表明,中央政府旗下的报纸有更多机会得知政府未来的政策方向,有更广泛的读者群,而且它们似乎有更大的可信度。

然而,研究同時发现,在中国共产党的全国代表大会期间,这是每五年举行一次的高层官员会议,旨在制定国家政策目标和选举最高领导层,这两类报纸关于宏观经济的报道都有所增加,展示它们对当下中国重大政治事件的关注。

编辑立场分道扬镳

有趣的是,在2016年2月国家主席习近平高调视察三大国有媒体,包括《人民日报》、新华社和中央电视台后,该两类报纸的报道内容进一步分化。央视的报道说,在这次访问中,习主席命令新闻媒体机构要“跟随党的领导、专注于‘正面报道’”。研究人员发现,在视察之后,编辑上较进取的报纸大幅减少了对个别產业的整体经济表现和宏观经济的报道,而传统的官媒对这类信息的报道却大幅增加。

张教授分析道:“我们看到的是,党媒跟党为它们所设定的整体政治和宣传角色保持一致;而编辑立场较独立的媒体则与这种政治议程保持距离,只关注商业新闻。这样一来,两类媒体在为投资者提供不同类型的资讯方面就发挥了不同的作用。”

这项研究是首次提供证据证明,中国不同的媒体在向金融市场提供有用信息方面发挥着重要和互补的作用。张教授和他的合著者建议,未来的研究可关注市场如何就官方媒体报道内容中存在的偏见作出反应,还有市场会否按这些已知的影响作出调整。

资料来源:

Joseph D. Piotroski, T.J. Wong, Shubo Zhang and Tianyu Zhang. "Firm news and market views: the informational role of official newspapers in China." (2019). Working pap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