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察觉并避免供应链中的“漂绿”？

什么是漂绿？

漂绿是由「绿色」和「漂白」合成的一个新词。绿色象征环保，漂绿意思就是一家公司、政府或是组织利用一些行为来宣扬自己公司或机构很关注环境保护，所做的对策都是以环保为先，宣示自身对环境保护的付出，可是实际上却是反其道而行。

为何企业社会责任越来越重要？

纯粹为了利润而经营企业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企业无论大小，都必须为履行社会责任和保护环境付出相当大的努力。过去的一项调查显示，全球91%的消费者希望企业能够回应社会和环境问题；如果一家公司出现不负责任的商业行为，90%的消费者表示会抵制该公司。换句话说，企业社会责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简称CSR）不仅是一个热门词汇，而且对当今企业的成功至关重要。然而，要分辨一家公司是真的在做好事还是在装模作样并不容易，正如最近的一项为此进行深入探讨的研究所指，一些公司会主动公布他们与“绿色”供应商的供应链关系，从而伪造一个良好的企业社会责任品牌。

该项名为《供应链中的企业社会责任：绿色还是漂绿？》的研究，是首个通过观察企业自愿披露的供应商资料，来调查它们漂绿行为的研究，由香港中文大学商学院决策科学与企业经济学系助理教授吴靖、博士生史宜林，及北京大学金融学系助理教授张宇合作进行。研究人员发现，在世界主要经济体的40多个国家中，漂绿行为十分普遍。该团队检视了全球约7,600家上市制造商，并观察在2003年至2017年间逾12,000个独特的公司－供应商-年份关系。

吴教授指出：“企业単単向世界展示自己的‘绿色’形象，来证明它们在企业社会责任方面的努力是不够的。我们的结果显示，企业现在选择性地披露它们的‘绿色’供应商，以赢得客户的信任。”

为了衡量漂绿行为，研究人员首先根据样本中每个公司的环境表现计算了一个分数。他们发现的证据表明，供应商的环境得分与它们的伙伴公司披露其供应链关系的可能性呈正相关。具体来说，供应商的环境得分每增加一个标准差，就会使其客户公司披露的机会增加4.2%。此外，企业倾向于不展示它们不太环保的供应商。

为了排除另一种解释，即企业可能根据其他有利的特征，而选择公开它们与某一组恰好拥有正面企业社会责任评價供应商的关系，研究人员测试了如果所在地天气异常炎热（全球变暖的指标之一）时，企业是否会作出更多漂绿的行为。

人们在极端炎热的日子里，会上网搜索更多关于全球变暖的信息，甚至散户投资者也会卖掉碳排放量较高的企业的股票、买入更环保的公司。

吴教授解释道：“例如，人们在极端炎热的日子里，会上网搜索更多关于全球变暖的信息，甚至散户投资者也会卖掉碳排放量较高的企业的股票、买入更环保的公司，在我们的研究也是同样情況。我们认为，如果企业因为担心它们的企业社会责任形象而进行漂绿，那么这种行为在极端天气下会更加明显。”

正如上面推论所指，吴教授和他的合著者发现，在极端炎热的天气里，企业明显更有可能通过漂绿来伪造良好企业社会责任形象。吴教授补充说：“我们还发现，当其他环境问题如山林大火出现，引发人们对气候变暖的关注时，当地商戶也更有可能对其形象进行漂绿。”

谁在漂绿？有什么漂绿例子吗？

在公司规模和市场份额方面，该研究发现，小公司和那些市场份额较少、企业社会责任得分通常较低的公司更有可能为了展示良好企业社会责任形象而进行漂绿。这是因为与大公司不同，小公司可能没有足夠资源，去大量投放在履行企业社会责任的工作上，它们可能需要借助供应商的力量。对于面临激烈竞争的企业来说，伪装绿色形象而不真正地为企业社会责任付出努力，可能是一种方便的策略。当小公司面临竞争压力时，正面的企业社会责任形象可以帮助它们从对手中脱颖而出。

另外一个漂绿例子就是，那些比较关注自己的公众形象和声誉的企业也更有可能有进行漂绿。特别是那些在广告上花费较多的企业，它们被发现在供应链漂绿方面更为积极，因为战略性地公开“绿色”供应商，将有助于建立一个更好的企业社会责任形象。

研究发现，对于面临激烈竞争的企业来说，伪装绿色形象而不真正地为企业社会责任付出努力，可能是一种方便的策略。

研究人员还发现，更渴望利润的企业也有可能会漂绿供应链。根据该研究，试图追逐更高资产回报率的企业倾向于隐藏它们的“棕色”或不太环保的供应商，以避免因企业社会责任表现负面而受到惩罚。对于那些由机构投资者拥有较多股份的公司来说，情况也是如此。具有良好企业社会责任形象的企业，在投资者的投资组合中是一种有利可图的资产，因此，企业可能希望为了机构投资者而保持一个正面的形象。但另一方面，一些机构投资者也许只在乎利润而根本不关心漂绿的问题。

该研究强调，如果一个供应商有更多的机构所有权，那么使用这个供应商的公司更有可能根据供应商环保表现选择性披露。这是因为与具有良好企业社会责任评价、拥有大量机构投资者的供应商的关系将得到更多的公众关注，这将有利于使用该供应商的公司在宣传方面的认受性。

吴教授道：“如果说企业社会责任的‘光明面’ 使得企业寻求降低碳足迹，那么我们的研究便是揭示了其‘阴暗’的一面，以及规模较小和实力较弱的公司如何利用它来漂绿及美化自身的公关形象。”

短期利益

能展示“绿色”形象并不是企业通过漂绿获得的唯一好处。研究人员发现，公开使用环保供应商的公司的销售额，比愿意披露有“棕色”供应商的公司为高。然而，这种销售额上的优势是短暂的。 同样，披露 “绿色”供应商可能会对公司的投资回报率产生积极影响，但这种影响在长期内会减弱。

这是为什么呢？吴教授解释说，公众在熟悉产品的制造过程或供应链的细节方面可能比较迟缓，所以企业很容易用他们在供应链中看似“绿色”的付出来吸引人们。但是，从长远来看，公众会意识到，企业所做的只是一个宣传噱头而已。因此，销售量和投资回报率的上升不会持久。

吴教授说：“每个人都想开一辆特斯拉，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它们的汽车是如何制造的、零件来自哪里。如果一个制造商告诉公众，它们只与环保的供应商合作，那么人们可能就会上当，就像现在的零售客户对所谓的‘绿色’产品越来越怀疑一样，公众将变得足够成熟，能够分辨出企业是否为保护地球付出了真正的努力。这只是需要时间。”

怎样可以减少企业漂绿行为出现

吴教授与他的研究团队指出，有一种方法可以抑制企业的漂绿行为。在研究2003年至2016年期间，世界各地推出与环境有关的披露法规时，他们发现，在企业社会责任报告和披露法规收紧后，供应链的漂绿行为通常会减少。

研究人员还表示，一般情况下，环境立法倾向于关注公司自身生产和运营的环保资格，而较少关注供应商一方，因此企业可能很容易在复杂的供应链中隐藏污染环境的生产过程。

每个人都想开一辆特斯拉，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它们的汽车是如何制造的、零件来自哪里。如果一个制造商告诉公众，它们只与环保的供应商合作，那么人们可能就会上当，就像现在的零售客户对所谓的‘绿色’产品越来越怀疑一样，公众将变得足够成熟，能够分辨出企业是否为保护地球付出了真正的努力。

为了提高法规的有效性，他们建议各国扩大监管范围来披露供应商。这样一来，企业就不能只披露 “绿色”供应商，而隐瞒劣质供应商。政策制定者也应该考虑在当前的监管框架内，提高供应链的透明度，他们应该时刻提防企业为提升“绿色”形象而进行的战略性和选择性的资料披露。

就管理者来说，研究人员建议他们牢记，由漂绿行为带来的更高利润，无论是销售额还是资產回报率，都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当人们发现一个公司为其企业社会责任形象漂绿，但对履行社会责任没有实际兴趣时，那么短期收益很可能就会消失。

吴教授表示：“至于投资者，当出现为了CSR形象而策略性公开 ‘绿色’供应商的情况时，他们应该作出一定的努力去查明，并要意识到，只有真正较环保的供应链才能提高企业的市场估值，公众也可以身体力行，参与监察任何可疑的供应链漂绿行为。”

资料来源：

Shi, Yilin and Wu, Jing and Zhang, Yu, 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in Supply Chain: Green or Greenwashing? (July 25, 2020). Available at SSRN: https://ssrn.com/abstract=3700310 or http://dx.doi.org/10.2139/ssrn.370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