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业危机后寻找前进之路
硅谷银行的倒闭加上其连锁反应让企业心生警惕。香港中文大学商学院的一位银行业专家审视了本次危机造成的后果及后续市场变化，为如何应对不可预测的未来提供了指导意见
2023年3月，硅谷银行（Silicon Valley Bank）的客户在一天之內提取了420亿美元存款，挤兑令这家成立四十年的商业银行在两天内倒闭，并掀起一连串反应。在社交媒体的推波助澜下，标志银行 （Signature Bank，又译“签名银行”）及第一共和银行（First Republic Bank）也未能幸免，在短短几天內遭遇相同的命运。
“这是第一次由推特（Twitter）引发的银行挤兑，也是有史以来发生得最快的一次，」香港中文大学（中大）商学院客座教授Thomas Bain说。 「我们在大约20秒内获得了即时的信息，然后所有人都开始把钱取出来。”
相比之下，1929年10月华尔街大崩盘，在一年后才出现第一波银行挤兑，存户对于银行倒闭的恐慌在数周后由南部蔓延至北部州份，人们争先恐后取出现金，最终成为触发美国经济大萧条的导火线之一。
在这两次危机中，银行都是过度扩张信贷、过度投资于抵押借贷和贷款的罪魁祸首，导致流动性错配以及系统性崩溃。
“银行挤兑受情绪所驱动。银行可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他们目前没有现金，” Bain教授指出。“无论一家银行是否存在真正的问题，缺乏流动性资产都可能令该银行倒闭。”
资产流动性并不是银行必须应对的唯一风险。除了系统性风险、地缘政治动荡、国家灾害等风险之外，违约或拖欠债务，还有利率波动也是主要风险。他补充说：“银行善于管理风险，因为不善于管理风险的银行都破产了！”
在银行业及金融服务领域拥有逾25年经验的Bain教授于2023年12月一个题为“硅谷银行的倒闭”的午餐研讨会上，讲述了这场银行业危机背后的精彩故事，分享他对这一历史性事件的见解，并分析其对金融界的影响。
追根溯源
这场危机爆发前，美国的通胀在2021、2022年疫情期间上升至破纪录高位，同一时间，美国联邦储备委员会（美联储）为增加货币供应过度印钞，导致货币贬值，而且进一步加剧了通胀危机。
Bain教授表示：“通货膨胀是供需不匹配的结果，最终导致物价上涨。疫情过后，需求太大。在政府巨额财政刺激政策的推动下，每个人都开始外出消费。”
为了遏制通胀，美联储在2022年3月决定开始提高利率以控制需求，从而减少过度消费，为过热的经济降温。
值得注意的是，利率和债券价格的走势是相反的。截至 2022 年 12 月，硅谷银行持有 1,170 亿美元的证券，占其 2,110 亿美元资产的大部分。随着美联储提高利率的举措，这些债券出现了相当大的损失。一些股票交易员注意到这个问题，转而在社交媒体上表达了他们的担忧，接下来发生的事就不用赘述了。
Bain教授补充说：“硅谷银行的资产负债表显示它正在亏损，因为它购买的债券的价值因利率上升而下降。”
最大的贏家
在汲取了大萧条的教训之后，美国政府于 1933 年成立了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为每家投保银行的储户资金提供最高 25 万美元的保险。可是，硅谷银行的大多数储户都拥有巨额财富，他们的存款远远超过联邦存款保险公司的保险限额。
这些投资者将大笔资金注入各种初创企业和风险投资基金，以银行作为其资金的暂时存放处。硅谷银行倒闭后，美国政府迅速介入，向所有储户保证他们的资金会 100%受到保障，这是阻止银行出现挤兑的策略性举措。
“为所有存款提供保障对这些储户来讲是好事，但对其他人而言是坏事，” Bain教授说。“联邦存款保险公司要如何支付这笔费用？结果就是，全国的保险费率都上涨了一小部分。”
在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披露将对所有硅谷银行存款人提供保险计划后不久，包括《纽约邮报》（The New York Post）和《今日美国》(USA Today) 在内的许多新闻媒体报道称，现已倒闭的硅谷银行和标志银行在2017年至2022年期间通过其员工和相关政治行动委员会（political action committees）向美国民主党进行了政治捐款。随着2024大选临近，现届政府有充分理由去确保硅谷银行的客户不蒙受损失，因为他们很可能会对竞选活动做出捐献。
“这样子道德风险就出现了，现在人们可以尽情地把钱存入银行，因为一旦出现问题，联邦存款保险公司就会拯救他们。” Bain教授表示。（道德风险是指经济行为的主体在不用承担与风险相关的全部成本的情况下，有扩大风险敞口的动机。）
美国银行业内有近4,400家银行，其中四大银行便占有了45%的行业总利润。这与上一年的 35% 和 十年平均值的 39%相比，都有显著增长。
未来的经济前景如何？
随着美国政府不断加大支出，美联储也在不断印钞，并大量收购债券，导致其资产负债表在 2023 年 10 月几乎达到 8 万亿美元。这些举措的影响综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通胀泡沫。
近一年多以来，美联储为遏制通胀一直在缩减资产负债表，导致利率上升。
Bain教授坦言：“我认为一定会出现经济衰退，也许不是大衰退。但我们认为 GDP 会出现负增长，经济将开始收缩。”
2023 年 3 月底，美国国债出现了自 2019 年以来从未出现过的 “收益率曲线倒挂” 现象。这现象在历史上曾预示着经济衰退。收益率曲线代表投资者借钱给政府的时间长度不同，会收取不同的利率。
Bain 教授解释： “这并不意味着每次收益率曲线倒挂就会出现经济衰退，但每次衰退时，收益率曲线都就会倒挂！”
尽管美国经济在 2023 年第三季度大幅增长了 5.2%，但许多人认为这是政府财政政策制造出来的一个巨大泡沫。现实生活中，Bain 教授观察到，人们现在债台高筑，没有现金可花。
“通胀使食品和消费变得如此昂贵，以至于人们都在透支信用卡。你可以看到人们的债务水平在上升，” Bain教授说。“这也会让美国经济进一步滑向衰退，也许会有更多的银行因此而需要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