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极情绪如何促成好行为

2020年，全球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BlackRock）的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芬克（Larry Fink）宣布，公司将把可持续发展作为其投资战略的核心，轰动了美国企业界。

他在致首席执行官的年度信函中承诺采取雷厉风行的措施，包括退出对煤炭生产业的投资，并要求所有客户公司在年底前公布可持续发展水平的报告。

芬克随后接受采访时说： "这是我写过的最难的一封信。我的确感到，当我写下我们需要采取什么行动时 — 更重要的是对我从事金融业 40 多年的反思时 — 我的情绪变得更加激动。"

首席执行官（CEO）是大大小小的公司采取实践企业社会责任（CSR）措施的关键人物。学界多年来一直在分析促使CEO推行企业社会责任倡议的决策过程。

至目前为止，此类研究主要集中在决策过程中理性研判、深思熟虑的方面，但如今许多著名的心理学家都倾向于采用双重过程理论 — 即情感机制和理智机制并行运作 — 来分析人的决策过程。

为此，一班来自香港中文大学（中大）和合作院校的学者，研究了CEO 的情绪特征对其公司履行企业社会责任意愿的影响。拥有积极情绪的CEO是否会比情绪消极负面的CEO 更有可能推动企业履行社会责任？

这项题为 《 CEO 的情绪重要吗？ CEO情感与企业社会责任》的研究由中大商学院管理学系助理教授林娅、教授杨海滨、香港城市大学副教授赵华中、南开大学副教授王琳琳，以及天津大学副教授蒋琬合作进行。

研究人员把 CEO 情感（Affectivity）定义为 CEO 相对稳定、潜在的情绪倾向，并将其分为两个相反的维度：积极情感和消极情感。

林教授说："我们的研究表明，具有积极情感的CEO 更有可能参与履行企业社会责任，而具有负面情感的CEO 则不太可能这样做。"

"当CEO 就企业社会责任做决策时，他们需要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可能会对决策产生影响，" 她补充道。"换句话说，他们需要尽量减少自身情绪对公司企业社会责任决策的主观影响，并更为客观地看待企业社会责任。"

积极情绪的转化力量

这项研究运用了心理学家芭芭拉· 弗雷德里克森（Barbara Fredrickson）在 20 世纪 90 年代末提出的 "拓展–建构 "理论（Broaden-and-Build Theory）。该理论是积极心理学理论的一部分，它认为积极情感能扩大人的注意力，提高接受能力和开放性，从而使人在解决问题时变得更灵活，而消极情感则会缩小和限制注意力。

"我们的研究是最早揭示CEO 情感与企业社会责任之间有趣关系的研究之一，"林教授说，"这也是首批利用'拓展–建构' 理论来审视企业绩效的研究之一，从而为企业社会责任研究的微观基础作出贡献。"

积极情感强的CEO 对观察他人的行为更感兴趣。这使他们能够更清楚地认识到利益相关者在各自处境中的存在和需求，并能够满足这些利益相关者的需求。

"他们还倾向接纳更多不同的社会族群，并对于谁是集团内部成员有更宽泛的定义。他们可能会履行更多的企业社会责任，因为他们的社交圈子包括了更多的利益相关者。"林教授表示。

相反，"拓展–建构 "理论认为，消极情感会缩窄人们的思想和行动范围。研究人员推论，消极情感強烈的CEO 更有可能退缩到一个自我保护的姿态，只关心组织的私人目标，而较少关注利益相关者的得失。因此，研究人员假定消极情感跟公司的企业社会责任实践之间存在负相关关系。

是次研究翻查了标准普尔 500 指数成分股公司于 2001 年至 2013 年的企业社会责任数据，并将其与一系列高管、企业和金融数据库（包括 Mergent Online、ExecuComp 和 BoardEx）中，有关 CEO 情感的指标进行了比较。最终样本包括 2,934 个 CEO 年观察值。

研究人员通过分析CEO每年写给股东的信函来衡量CEO的积极和消极情感，这些信函通常包含在公司的年度报告中。他们利用语文探索与字词计算软件（Linguistic Inquiry and Word Count）对这些信件进行分析，以确定每封信中正面和负面字词所占的百分比。

研究人员还使用了投资研究和管理公司 Kinder, Lydenberg, Domini & Co（简称 KLD）的数据，这些数据涉及企业在六个维度的企业社会责任活动，包括社区、多样性、员工关系、环境、人权和产品质量评级。每个维度中，都有不同的类别来体现企业在社会责任方面的强项和弱项。

"由于我们关注的是企业在社会责任方面的贡献，因此我们立建了一个基于'强项'类别的企业社会责任加权衡量指标，"林教授解释说。"我们将每个公司年度企业社会责任六个维度的强项得分，除以所有强项的最高可能得分之总和。然后，我们把按比例调整后的强项得分加起来，得出企业社会责任的参与度。"

研究结果显示，CEO的积极情感和企业社会责任呈正相关，而CEO 的消极情感和企业社会责任呈负相关。在实际操作中，如果CEO 的积极情感水平提升，会使企业社会责任的实践增加 7.4%。相反地，CEO 的消极情感水平上升会导致企业社会责任活动减少 7.8%。

社会资本的影响

研究另外检视了CEO 拥有的社会资本数量是否会强化或削弱CEO情感与公司企业社会责任之间的关系。社会资本被定义为CEO 在教育、事业、专业协会和社交俱乐部等领域所建立的社会关系数量，这些信息来自拥有全球逾100万位商业领袖详尽档案的数据公司BoardEx。

"我们提出，CEO 的社会资本可以提供关键的社会资源，使 CEO 积极情感带来的扩大效应维持一种螺旋式上升的状态，并有助于将CEO 丰富的社会资本，导向不同的利益相关者需求。"林教授说。"同样地，我们认为CEO的社会资本可以缓解因其消极情感所导致对利益相关者需求关注不足的情况。"

研究证实，CEO的社会资本可以调节CEO 情感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当社会资本庞大时，CEO 积极情感跟企业社会责任之间存在很强的正相关关系；但当社会资本较低时，这种影响会变得无足轻重。另一方面，充裕的社会资本使CEO的消极情感对企业社会责任造成的影响弱化至微不足道；但当社会资本匮乏时，消极情感和企业社会责任之间会出现强烈的负相关关系。

研究人员进行了一系列实验控制措施的测试，证明这些结果是稳健的。

"我们的研究结果显示，CEO 的社会资本可增强他们的积极情感对实践企业社会责任的影响，同时降低消极情感的影响，"林教授说。"通过这种方式，我们的研究发现了重要的边界条件，有助于理解拓展 – 建构理论如何应用在CEO 情感和企业社会责任的关系中。"

林教授表示，这项研究对CEO 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此外，如果利益相关者或董事会要强调企业社会责任的重要性，他们可寻找拥有积极情感的CEO ，因为这些CEO 更倾向于开展此类活动。再者，有较强大社会网络的CEO能够接触到不同的利益相关者，并通过实践企业社会责任以满足这些利益相关者的需求。

"简而言之，拥有积极情感和丰厚社会资本的CEO ，会更愿意推行实践企业社会责任的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