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供应链将何去何从？
中美贸易战自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在2018年发动以来已将近五年，至今未有减弱的迹象。特朗普的继任人、现任美国总统拜登一直保留着关税措施，并在2022年10月推出针对中国半导体出口的多项禁令，以减慢中国军事现代化和高科技产业的发展。这场纷争印证了供应链的重组正日渐呈现制度化决策及政府主导特定行业改革的趋势。
我们进行了三项研究，来阐明这些趋势及它们的影响，而那些影响並不总是政策制定者的本意。第一项研究题为《供应链网络中的贸易及国外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谁鸟倦知还？》，探讨了美国企业如何重组它们分散在世界各地的供应链，以应对美国政府的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及供应商所在国家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这项研究的创新之处在于它关注政策的不确定性— 例如9/11遇袭后、难分胜负的总统选举、贸易战的开始 — 而不是实际的政策冲击，作为供应链风险的一个来源。它从企业是否使用外国或本国供应商，以及货品来源的具体国家两个方面，检视了供应链的重组情况。
我们发现，当美国贸易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在国内市场拥有大部分客户的公司会减少他们使用的外国供应商数量，而拥有大部分国外客户的公司则会增加他们的外国供应商数量。总体来说，企业会重新调整其供应链，使之更接近其主要市场。当某一国家的经济政策不确定性上升时，美国公司会把它们的供应基地转移到其他不确定性较小的国家，而且更有可能完全退出其基地原所在国。
研究结果指出，供应链可能会因应政府事先作出的承诺，而在具体贸易政策出台之前便发生变化，而且人们应该从企业收入主要来自国外还是国内的角度来判断供应链风险。尽管政策制定者提出 "让制造业回归国内"的目标，但在贸易政策不确定性出现时，主要服务于国外市场的公司仍然倾向于增加离岸业务。
通过在国内设立工厂让战略物资生产回流
第二项研究《新冠疫情对全球医疗用品采购的影响》发现，疫情导致美国企业重新衡量在采购决策中成本效益跟供应链韧性的相对重要性。在病毒肆虐的情况下，世界各国政府在其境内指导医疗用品的生产以满足国内需求。
新冠疫情爆发期间，工厂停摆以及政府实施的出口管制扰乱了来自中国内地的医疗產品供应链。美国企业受到信贷风险上升、政策不确定性增加，及跨境融资渠道受限的打击。然而，严格的封控措施使疫情在三个月内得到控制，中国对美国的出口迅速回升。尽管如此，包括美国在内的所有国家仍继续通过提高境内医疗用品的生产能力，来确保供应链抵抗冲击的能力。
2020年8月，时任美国总统特朗普签署了一项行政命令，促进医疗用品的生产，其中包括一项授权政府购买基本药物和医疗设备的条款。强生公司和ApiJect Systems等医疗设备制造商也投入大量资金扩大国内生产，还有汽车公司则将其工厂改为生产个人防护设备。从中国进口口罩、呼吸机和其他医疗用品的数字在2020年夏天达到高峰，然后逐渐回落到疫情前的水平。
总的来说，这场疫情暴露了全球性危机下离岸经营的脆弱性，并凸显出境内生产能力的重要性。我们认为，世界各国政府将继续通过补贴、贸易关税等政策，来支持当地的制造业和综合生产。这些政策也可能会影响到企业关于工厂选址的决定。我们预期，特别是医疗产品的制造和供应将遵循本地化和区域化的趋势发展。
朋友保持亲近：友岸外包
"友岸外包 "（Friend-shoring）是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创造的一个新词，指的是与那些对全球经济体系有共同规范和价值观的国家建立经济联系。这一方针强调维持半导体、医药和汽车等关键行业的供应链韧性的重要性。这是要通过回流或近岸设立工厂，使生产线更靠近本国。落实这些政策的主要手段是重新制定贸易协议，让协议内容包括更严格的区域价值成分要求。
但是，这些措施在推动供应链友岸外包方面的效果如何？我们在题为《让朋友保持亲近：以友岸外包应对区域价值成分要求》的研究中，通过观察《美墨加三国协议》（简称USMCA），在2020年7月生效后，美国汽车制造商的供应链如何变化来研究这个问题。
该协议取代了原来的《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简称NAFTA），它要求美国公司从墨西哥或加拿大进口更高比例的汽车零部件，以获得免关税地位。对于轿车、轻型卡车和 "核心零部件"，新协议要求总价值的75%来自于签署国 — 此前这一比例为62.5%；而对于 "主要零部件 "和 "补充零部件"的要求则由65%升至70%。这种贸易工具被称之为 "区域价值成分标准"（Regional value content requirement）。
研究发现，在《美墨加三国协议》下，美国汽车制造商大幅增加了来自墨西哥和加拿大的进口汽车跟零部件的比例，证明该协议在促进近岸生产过程中是有效的。企业也减少了相关产品的总进口量，表示它们正在重新让部分业务回流。值得注意的是，在新协议下，信息与通信技术（简称ICT）产品比非ICT产品的进口量增加了。企业选择把非ICT 产品转为近岸生产，同时保持ICT 产品供应链基本不变。这是因为东亚地区是全球ICT制造业的中心，要将这一产业集群移到美国附近并不容易。我们认为这方面的忧虑也许能在随后的政策法案中得到解决，例如拜登政府的《2022年芯片与科学法案》。最后，我们发现，为应对《美墨加三国协议》而改为进行近岸采购的企业增加了跟它们有联系的供应商数量，显示新规则使供应链更具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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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全球供应链将何去何从？